专家披露医院争抢癌症病人 患者成香饽饽

    治个癌症花了上百万

　　2009年12月28日，当《生命时报》记者在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见到来自山东的金程（化名）时，面色蜡黄的他已经是一个晚期肺癌病人了。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他，很难让你想象，曾是一个体重超过85公斤的“壮汉”。可现在，哪怕是从内科病房到放疗门诊，不到10分钟的路程，也会让他走得气喘吁吁。

　　几个月前，金程在肺癌早期时查出了病情，妻子陪他去了当地一家还不错的中医院。“原本以为，肿瘤肯定是住外科，可咨询的时候，内科、外科、中医科都说能收治。医生告诉我，光手术不行，化疗、放疗、中药都得用足。”最后金程还是选择了外科。在门诊做化疗时，前几次大夫给用的是卡铂，到了第七个，人就受不了，心肺功能不行了，头发掉得厉害，吃点东西就吐，后来大夫给换成了奥铂，又上了升白药和灵芝孢子粉，结果每个月的账单都比原来多出近2万。到第十个周期的时候，医生看他身体真地撑不住了，才罢了手。临出院的时候，医生又建议换种新的靶向治疗，最后，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，已经花了近百万元，病却越治越重了。

　　“事实上，一个早期肺癌患者，通过手术就能痊愈，在我们这样的三甲医院，就算不报销，可能也只需要花10—15万，

　　这个病人的钱花得实在是太冤枉了。”中国医师协会胸外科分会总干事、我国著名的肺癌诊治专家支修益教授听闻后不禁感慨道。

　　其实，癌症患者被各种医疗机构抢来抢去的现象并不是个案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告诉《生命时报》记者：“很多科室为了争夺癌症病人甚至大打出手。赶上一个肺癌病人，中医科、内科、胸外科、化疗科和生物治疗科5个科室都能出来哄抢；还听说有家医院，12个科室全抢着收治一个肝癌病人。所以，才会出现乳腺癌病人收进了消化科、每次化疗前都要做昂贵的PET检查等情况。”

    病人成了送上门的香饽饽

　　为什么医院各科室如此热衷收治癌症患者？除了有些医院的确存在治疗理念跟不上，治疗极不规范的现象，更直接的原因是，这里面有钱挣。

　　一位在临床工作了近30年的资深肿瘤医生说：“癌症病人病情重、病程长，用的药多，治疗手段复杂，自然花的钱多，再加上家属往往为了保全病人生命，花再多钱也在所不惜，因此癌症病人成了花钱大户。在某些医生眼里，也就成了可以揩油的好对象。”也正因如此，癌症病人被不少医生视作了完成经济指标的好机会，送上门的“香饽饽”，而置治疗准则、病人利益于不顾，往往“各自为战，谁先逮着谁先治”，最终导致病人病情反复、延误治疗，甚至白白地丢掉性命。而患者及家属的冤枉钱大多花在以下几个地方：

　　第一，“生命不息、化疗不止”。据记者了解，在不同的地域、同一地方的不同医院，甚至同一医院的不同医生之间，化疗方案往往大相径庭，无论是药物种类、剂量、疗程等都可能有很大出入。中国医科院肿瘤医院副院长、内科主任石远凯教授在临床工作中就见过不少这样的患者：“通常化疗可以持续6个周期左右，但一下子进行了10个周期，甚至更多的也不少见，一般一次化疗的费用能有很大松动，可以是5000元，也可以是2万元，这对于部分“钻进钱眼”的医生来说空间就很大了，肿瘤治疗的乱象可见一斑。”

　　第二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各种治疗齐上阵。“按惯例，一名癌症病人的治疗包括手术、化疗、放疗、生物治疗和内分泌治疗等过程，全治下来，少则花10万元，多则上百万元。”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副院长罗荣城教授说。但这不等于每个病人都得手术、化疗、放疗、生物治疗全用上才行。

　　第三，推崇“新方法、新手段”。部分医生非常热衷用伽马刀、粒子植入、射频、氩氦刀、靶向治疗等“新式武器”来治疗肿瘤。现实中常常有这种情况：患者病理检查还没有做，也不清楚肿瘤究竟属于早期还是中晚期，一律先被“忽悠”去做伽马刀，其结果往往是还没弄清肿瘤到底是什么情况，几万块钱就已打了水漂。不可否认，这些手段都有各自的优势，但多数情况下，它们有各自的适应人群，并非人人适用。

　　第四，百姓对中医的信赖，让很多“江湖骗子”有了骗财的机会。这些人往往利用人们期望保命、药到病除的心理，用偏方蒙蔽患者。可这样的中药往往特别贵，经常不经意间就花掉十几万。更有一些中医院，都扯上了“中西医结合”的大旗，但真正的治疗完全靠西医，中医仅成了他们赚取经济利益的手段，经常开上一大堆毫无作用的中药，又成了一个“无底洞”。

    诊病指南别锁在抽屉里

　　这种过度的治疗，不仅仅会给病人带来经济上的重大损失，同时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。

　　“我们当然要呼吁医生要有‘父母之心’，得有良知，但有良知的医生也需要一个能洁身自好的大环境。中国的任何医院的任何科室都可以收治肿瘤病人，任何专业的医生都可实施放化疗。这是产生这一问题的根源之一。”罗荣城说。

　　“其实，虽然从2005年开始，卫生部、中华医学会和中国抗癌协会就联合制订了《临床诊疗指南———肿瘤分册》，但普及工作却是远远不够。”军事医学科学院附属医院乳癌科主任江泽飞教授说，“因为各地经济、医学发展很不平衡，有些地方即使了解规范，也很难推广。”支修益教授甚至直言不讳地说，很多指南都成了主任、教授们书架上的摆设、锁在抽屉里的收藏品。

　　加强各学科专家的跨学科合作也是一条很好的途径。“现在已经有一些医院成立了单一癌症病种的专科诊疗中心，比如乳腺癌中心、肺癌中心等，在这些专科医院或中心，不同学科、不同专业的医生以患者为中心，制订最佳的综合治疗方案，使得内、外、放、化可以获得最优化的组合。这样一来不用患者在各科室间轮转，二来避免各科医生只顾自己的专业特长，而忽视综合治疗的效果。同时，做好癌症的登记和随访记录，将各种信息公开化，比如谁看病看得好，看一个病到底有哪些程序、需要花多少钱，让百姓心知肚明，不能再做成一笔糊涂账。”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医务处处长何铁强认为。

　　为了帮患者省钱，政府也应该有所作为。支修益建议，比如，有些指南中推荐的用药应尽早进医保报销目录；检查只要不超过1个月，各大医院之间都可以互认等。而亲属切不可过度关心、盲目关心病人，患者也应多从权威的健康媒体上多了解相关知识，更好地武装头脑，减少被骗的机会。最后，首诊一定要选择正规的专科大医院，这样才能事半功倍。